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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謀反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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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謀反4

姜青姝跟著張瑜好好學了一段時日,被手把手如此耐心地傳授,她的馬術和射箭都有了長進。

但同時,經過這段時日的鍛煉,她也深刻地意識到,自己的體格委實是太差了。

毫無肌肉,力氣微弱,瘦得風一吹就能倒,隨便來個人就可以把她撂倒。

真的太弱了。

且核心不穩,自然是拉不好弓的,她有刻意去吃得多一些,平時稍稍再努力一些,只是連續幾日胳膊酸痛得擡不起來,整個人蔫蔫地躺在了殿裏,讓秋月為她按摩。

“陛下身為天子,平時裏忙於政務已經很心焦了,又何必在這種小事上也為難自己。”

秋月跪坐在龍床上,一邊輕輕為少女按揉雙肩,一邊低聲勸道:“秋獵只是游玩放松,陛下不必認真,大臣們也不會真的議論陛下。”

姜青姝伏在床上,下巴枕著雙臂閉目養神,聞聲淡淡道:“朕既然做了,便要做好,豈有將就敷衍的道理。”

對於天子這樣認真的態度,秋月雖無可奈何,但也很是欽佩讚同,也許正是因為陛下對待每一件事都認真,她才可以在登基之後穩住朝堂,不讓身邊的人因為她年紀小而輕視她。

真正的君王,不會給別人任何嘲笑她的機會。

就這樣,在她一日日的鍛煉下,姜青姝已經逐漸可以做到穩穩地拉弓射箭,不會重心亂晃、動輒脫靶了。

甚至偶爾可以命中目標。

這樣的進步,對於一個天賦不佳的人而言,堪稱神速。

這都是阿奚的功勞。

姜青姝每一次沮喪、每一次失敗,都有少年在身邊溫柔地鼓勵,他不厭其煩地糾正她的姿勢,明明自己是個學什麽都快的武學天才,卻從來沒有輕視她的意思。

偶爾她累了,兩人便懶洋洋地坐在崖頂的草地上,望著西落的太陽,誰也不說話。

她靠著少年的肩,微微閉眼,享受著微風拂面。

張瑜有時坐得腰酸背痛,想站起來活動活動,但礙於肩膀上的少女睡著了,他實在舍不得吵醒她,便僵坐在那兒,百無聊賴地拔草玩。

等到面前的草都被他一棵棵拔禿了,他又無聊到數她的睫毛。

姜青姝有時被他吵醒,卻還在故意裝睡,等他數得入神時,她就突然睜開眼睛大叫一聲,“哈!”

嚇得少年整個人彈跳起來,像只受了驚的小狗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
她也不給面子地笑。

張瑜無奈地望著她,眼尾上挑,氣得笑了,“七娘,你也學壞了。”

她坐在地上,眼尾上挑,像只狡黠的小狐貍,得意洋洋地望著他,“那我跟誰學的呀?誰老是拿我尋開心。”

少年聞言,高高地一掠眉梢,意味深長地打量她片刻,突然輕笑道:“你確定要和我較勁這個?那可別怪我不客氣咯。”

姜青姝:“誰怕誰!有本事來啊!”

她倒是想看看,他還能怎麽不客氣。

少年沒想到她膽子這麽大,倒是又笑了,只是這一次,他的笑容帶著稍許惡劣與得意,像是突然想到了一個什麽好玩又新鮮的點子。

“這可是你說的。”

他突然大步朝她走過來,一手把她拽起來,另一只手臂極快地攬住她的腰。

“你幹什麽。”

她怔了一下,還未反應過來,下一刻雙腳突然懸空,整個人順著斷崖的方向飛了下去。

“——餵餵餵!!你幹什麽!張瑜!”

那是懸崖啊啊啊啊啊!

還能這樣玩的嗎?!

姜青姝驚呆了,以致於她被他用輕功帶著飛起來的時候,她整個人都在風中淩亂了。

她驚叫一聲,嚇得雙手抱緊身邊的少年,腦袋埋進他的頸窩裏,耳邊充斥著他放肆的大笑聲。

“七娘,你怕啦?”

“快快……”她的聲音細弱蚊蠅,緊張地抓著他的袖子,“快回去……”

“有我在,怕什麽。”

少年不屑一笑。

他薄荷般清冽涼爽的氣息縈繞在鼻尖,用指腹輕輕撓了一下她紅透的耳後,一邊足尖踏著崖壁上橫出的枝椏,猶如輕鴻點水,流暢地借風趁勢而下。

古木沙沙,萬葉千聲。

風聲呼呼作響,利落地沖刷著耳膜。

她悄悄睜開眼睛,首先看到少年修長的脖頸、突起的喉結,再擡頭,便是他明媚朝氣的側顏。

烏黑的瞳仁倒映著天邊璀璨的霞光,灼灼發亮。

他好似這天地間毫無拘束的白鶴,任性地揮翼翺翔,四周的風光是她久居深宮,從未見過的雲海渺茫。

姜青姝只看了一眼,就緊緊閉著眼睛,不敢再看。

驚,懼,又心驚動魄。

又美得令人心神向往、難以自抑。

過於美好。

縱使她坐擁江山,見過無數奇珍異寶,這天下又有幾人見識過這樣的風光?一生手握大權、乾坤獨斷,本沒什麽可憐之處,偏偏一些自由帶著致命的吸引力,在她眼前不斷地晃動著。

而她只看了一眼,就克制地不去再看第二眼。

她緊緊地抱著張瑜,一聲不吭,他以為她真被嚇到了,漸漸地收了笑,神色變得緊張起來。

他加快速度回落在了平地上,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,哄道:“好啦別怕,我們落地了,沒事了。”

她擡起頭來。

他以為會看到她哭得發紅的眼睛,誰知道她的眸子濕潤明亮,內裏翻湧著覆雜的情緒。

她只是望著他,不說話。

張瑜怔了怔,有些不知所措,低下頭去,湊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問:“怎麽了?”

她輕輕搖頭。

“阿奚,如果有一天,你發現我不是你看到的這樣,那你也要相信,我並沒有任何傷害你的意思。”

他有些疑惑,卻不假思索道:“我當然相信。”

姜青姝道:“你現在說相信,等到了那時候,也未必會相信。”

如果他知道,她是皇帝,一開始她故意認識他,只是為了利用他脅迫他最信任的兄長,後來她甚至和他兄長……

如果換作是她,她會很生氣。

何止是一刀兩斷,她會恨不得要殺了那個人,就算再喜歡,她也不會允許自己全身心信任的人利用欺騙。

那他呢?

張瑜無奈地笑,“那我怎麽保證?給你立個字據好不好?”

“……”

她沈默地瞅著他。

張瑜和她對視著,心裏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悸動,暖流沿著四肢緩緩匯聚到心臟,越發灼熱滾燙,好像要把他焚燒殆盡。

他摸她腦袋,她沒有反應,又輕輕捏她的臉頰,她還是沒有反應,他又將腦袋垂得更低,睫毛飛快地撲簌著,慢慢湊近她。

呼吸交錯。

四周只餘風聲。

他喉嚨發緊,一瞬間情不自禁,頭越來越低。

最後,輕輕碰了碰她的唇。

像蜻蜓點水,小心翼翼,溫柔又珍惜。

他很想親一親喜歡的姑娘。

就一下。

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,少年心裏積壓的熱意“砰”地炸開,緋色急遽攀上耳後,瞬間將他燒得通紅,他無措地擡眼,對上她覆雜深晦的目光。

“對、對不起……”

他忍不住想道歉。

他怎麽就控制不住……張瑜忽覺懊惱,恨不得想扇自己一巴掌。

“沒關系。”她朝他彎了彎唇,眉眼彎彎,忽然又張開手臂輕輕抱了他一下,他瞬間僵立在原地。

“七娘?”

“阿奚,謝謝你這麽喜歡我。”

如果她不是皇帝,或許早就要心動啦。

姜青姝松開手,笑盈盈地瞧了他片刻,從他身邊擦肩而過,他回頭,看著她朝拴著馬的樹下走去。

【張瑜愛情+5】

【當前張瑜愛情度:100】

他望著她的背影,呆呆地怔神了很久,突然又垂睫笑了起來,興高采烈地朝著她的方向奔去。

——

王璟言曾試圖在女帝身上尋找機會,讓女帝愛上自己,故而對於那位年輕的天子到底在想什麽,他試圖猜想過很多次。

毫無例外,都以失敗告終。

她看似有情,卻又對每一個人都冷靜到近乎無情,她能對謝安韞激烈的質問反應冷漠,又能在親手握劍護住王璟言、讓他怦然心動的瞬間,又平靜地看著他被當庭杖責。

王璟言也不理解自己為何會對趙玉珩說出,“這一切都不怪她”這樣的話,王家於君王而言的確是大患,但他身為王家人,骨子裏的血脈令他無法站在公正的視角去審判這一切。

被家族所困,這一生也就如此了。

好在,他也算有個伴。

趙玉珩也比他好不到哪去。

他問他:“殿下知道,陛下和謝安韞之間的事麽?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那殿下可知道……她與張相,並非趙家所看到的那麽不睦。”

“略知一二。”

“殿下可曾想過還有其他人喜歡她?”

“想過。”

趙玉珩毫不避諱,悉數承認,隨後,他借著昏暗的燭火,俯視著王璟言自嘲的神情,淡淡道:“作為帝王,若她當真那般純良無害,我倒是會多擔心了一些。”

王璟言諷刺地笑出了聲,“殿下啊,趙郎啊,你也算是會安慰自己,擔心?那你現在算是放心了?你放心得下,然後呢?你聰明一世,世人都說趙三郎冷靜聰慧,你該不會想著,你放心以後,就算哪天突然死了,也不會在黃泉之下操心了吧?”

王璟如今淪落成一個罪奴,已經很少這麽說話了,突然和他剝開心腸、掀開假面對話,已經不在乎什麽身份尊卑了。

大不了也就是一死。

他甚至,試圖剝開趙玉珩的心,試圖看到他看似尊貴的外表下,和自己一樣狼狽不堪的心。

這樣,才不顯得他這麽卑微。

趙玉珩卻很平靜地飲了一口茶,淡哂一聲,道:“或許吧,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結果。”

“你——”

王璟言無言以對。

“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麽。”

趙玉珩一直都很清醒,清醒地被她接近,清醒地看著她為自己擋下墮胎的毒酒,更清醒地陷入這段情中。

其實這並不是什麽值得怨懟的事,他的生活本就灰暗沈寂,至少這樣,一看到她,會覺得這四年的深宮煎熬有了短暫的救贖。

幾日後,“學好規矩”的王璟言被帶回紫宸殿,但姜青姝卻親自來了鳳寧宮。

她是來和他提秋獵的事。

禮部已經上奏,向皇帝確認參與秋獵的文武大臣、宗室王侯、士族子弟人員。

趙玉珩懷孕已滿七月,孩子在腹中已經成型,這種時候,稍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,姜青姝雖然對於冷落他非常抱歉,但權衡之後,還是說:“此去秋獵,路上不便,且人多眼雜,稍有差池便容易出意外,宮中有太醫輪流值守,朕覺得三郎留在宮中養胎最為穩妥。”

他平靜地聽著,目光好似寂寞的涼風,徐徐掠出窗外,沒入一片夜色中。

“可臣,已經很久不曾與陛下一起了。”

整個夏日,他都在行宮,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宮,未與她獨處幾次,她就又要離宮這麽多日。

她望著他清冷俊美的側臉、蒼白的唇色,伸手摸了摸他的臉,軟聲道:“三郎,這件事聽朕的好不好?等朕回來。”

趙玉珩微微垂眼,望著女子婉孌清麗的臉,一如既往地溫柔寬容,好像馬上就要在她的撒嬌下無條件妥協,卻突然平靜地說:“不好。”

姜青姝:“……”

她第一次被他拒絕。

姜青姝頓了頓,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,“朕是為了你著想,萬一路上有什麽差錯,或者有人想害你……”

“可是。”

他反手握住她扯袖子的手,把她柔軟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腹部,隔著薄薄的衣衫,她好像能感覺到那股令人悸動的體溫,手掌驀地抽動了一下。

她聽到他湊近在耳邊說:“可是這裏,臣和臣的孩子,都舍不得陛下。”

他說,舍不得她……

趙玉珩很少這樣直白,大多時候的隱忍克制,讓他此刻突然直白的話變得尤為令人悸動。

她擡眼,對上他清潤柔軟的神色。

他又問:“七娘真的要拋棄臣和臣的孩子嗎?”

她:“……”

她其實可以語氣果斷一些,直接下令不許他去,但行宮冷落兩個月、派遣他父親出征、又讓他撞見王璟言,是個人總會傷心。

她也想稍微顧念他的感受,用溫和的方式。

她目光稍移,盯著殿角的一盞精致鏤花的銅燈,按在他腹部的手指蜷了蜷,輕聲道:“朕會擔心的。”

“不必擔心,臣會照顧好自己。”

“你就這麽想去嗎?”

“嗯,不想和陛下分開一絲一毫了。”

他按在她手背上的手緊了緊,蟾光朦朧,他的膚色潤亮如瓷,倏然傾身過來,她下意識閉上眼睛,感覺到眼皮上傳來涼涼的觸感,轉瞬即逝。

掌心忽然有什麽輕輕動了一下。

她低眼看去,望著他的腹部。

懷孕因人而異,有人不太顯懷,有人孕肚極大,趙玉珩是前者,若穿得寬松些,孕肚則不是那麽明顯,但也恰恰因為這個原因,再加上他總是這麽虛弱,以致於她總覺得這個誕育在他體內的孩子,也非常可憐孱弱。

好像一不留神就要消失一樣。

一個無辜的孩子,被她三番四次地動了殺死的念頭,可那墮胎藥終究還是在猶豫下錯失了去子留父的最好時機,她至今想起,也依然懊悔,覺得自己不該如此。

但胎動的一剎,實在是感覺有些微妙。

“她在喚母皇了。”趙玉珩唇角微漾。

她心裏瞬間柔軟起來,忍不住悄悄彎腰,湊得更近些,將耳朵貼過去,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順著她的發,她忽然感覺到什麽,猛地擡頭,有些驚喜又無措地看著他。

“她……真的動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他垂著眸子,微微一笑,“臣和陛下的孩子,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孩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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